最近雨多,還都是暴雨,哗啦哗啦下得很大,伴著悶重的雷。
每當到了這種天氣陶淮南都不太舒服,他不喜歡雨天。盲人對聽覺很敏感,他們平時依賴耳朵,雨天雜音太多了,雨噼裡啪啦不間斷地砸在窗戶和車頂的聲音,以及沒有預兆突如其來的雷聲,這些都會讓他們有點心煩。這種煩躁是生理性的,來自於聽覺上雜亂持續的幹擾,這種天氣裡陶淮南會不太舒服,一下下的轟隆隆的雷聲時不時把他驚得一縮。
這天又是個暴雨天,陶淮南側躺著縮在被子裡帶著耳機聽音樂,遲騁坐在他旁邊看書。耳機隔不住外面的聲音,陶淮南閉著眼想讓自己盡量睡會兒。
外面又一道刺眼的閃電亮起,遲騁往旁邊伸手扣住了陶淮南的耳朵。
他伸手過來陶淮南就知道是要打雷了,他把手覆在遲騁手背上,一起扣著耳朵。
雷聲過去了,遲騁手拿開之前摸了摸他的頭,說:“睡會兒吧。”
陶淮南摘下耳機,翻身轉了過來,面朝著遲騁的方向,說:“睡不著。”
“那你想幹點什麼?”遲騁看著他,“吃不吃西瓜?拿勺摳著吃?”
陶淮南搖了搖頭,最近天天下雨,他真的不太舒服。陶淮南又往前挪挪,貼上遲騁,胳膊環著遲騁肚子,臉也埋在他側腰處。
遲騁右手拿書,左手捂在陶淮南耳朵上。
陶淮南安靜地這麼躺了會兒,自己調整著慢慢深呼吸。
現在的環境裡最好聽的聲音就是遲騁的翻書聲,聽起來很舒服。
房間裡開著空調,遲騁以為他睡著了,收回了手,把薄被往上扯了扯,遮住陶淮南耳朵。
陶淮南剛開始沒動,像真的睡著了。
遲騁一直坐在他旁邊,偶爾翻一頁書。
遲騁身上熱乎乎的,跟屋裡空調的低溫有一個暖暖的溫度差。陶淮南捏著他一塊睡衣邊,這個舒服的姿勢保持了很久,連手指都不舍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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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遲騁放下了書,動了動要從床上下去的時候。
陶淮南從嗓子裡哼出了一聲,條件反射一樣摟緊了遲騁,不讓他走。
“沒睡?”遲騁垂下眼睛看看他。
陶淮南沒睜眼,隻軟軟地問著:“你幹什麼去……”
“我拿遙控器,放窗臺上了。”遲騁拍拍他,“空調太低了。”
“哦……”陶淮南松了手,等遲騁一回來就又摟了回來。
遲騁沒再拿書,也躺下了。
陶淮南順勢把頭枕上遲騁左胸,遲騁手很自然地又扣住了他露在上面的那隻耳朵。
這樣陶淮南就被遮住了一半外面的雜亂聲音,耳朵下面貼著的是遲騁一聲一聲平穩有力的心跳聲,聽著又踏實又有力量。
“壓嗎?”陶淮南輕輕地問。
“不壓,睡吧。”遲騁和他說。
“原來心跳這麼好聽啊,”陶淮南閉著眼睛淺淺地笑了笑,用耳朵在遲騁心口處蹭了蹭,“我覺得很安全。”
第47章
從這天開始陶淮南就迷上了聽遲騁的心跳。
隻要外面一下雨陶淮南就把耳朵往遲騁左胸上貼, 軟軟的頭發和耳朵輕輕挨著遲騁,另一隻耳朵被捂著,好像滿世界就隻剩下了遲騁的心跳聲。
砰砰的聲音溫柔又持續地傳進耳朵, 這感覺令人著迷。
陶曉東這天回來的時候陶淮南已經靠在遲騁身上睡著了, 遲騁本來是靠著坐在沙發的, 後來越滑越低,快出溜到地上了已經。
“這啥造型啊?”陶曉東一開門讓他倆嚇一跳。
遲騁指指陶淮南,小聲回答:“睡著了他。”
“睡著讓他進屋睡啊,”陶曉東詫異地看著他倆, “不累啊這麼個姿勢?”
“沒事兒。”遲騁說,“醒了就睡不著, 外面雨大。”
“是挺大, 這堵的,再回不來等會兒車淹了。”陶曉東脫了澆湿了點的衣服褲子,拿了條短褲穿上。
陶曉東過來坐在另一邊沙發上, 跟遲騁說:“附中聯系我了。”
遲騁看向他,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
附中確實聯系陶曉東了,通過學校這邊。其實每個學校拔尖兒的那幾個學生,考試之前那幾家高中心裡都有數,尤其是報了自己學校的, 初三幾次大考的成績單他們也都有。加上初中學校到底還是有點不甘心,狀元苗子沒升上去, 校領導之間都認識,有意提了幾次遲騁的事兒。
附中那邊聯系家長的意思是, 如果遲騁願意去的話可以收, 可以破格讓他進自費線。附中錄取線580,自費線也要556, 打夠556才有資格交學費進來讀。但是能破格一個不能破倆,陶淮南還是不能進去讀。學校資源就那麼多,已經飽和了,多一個陶淮南就得擠出去一個學生。
“也就是我能去,陶淮南還是不能去。”遲騁問他哥,“是這意思嗎?”
陶曉東點頭說:“是這意思。”
遲騁剛一張嘴,還沒等說話,懷裡的陶淮南坐了起來,睜眼說:“去去,他去。”
“裝睡啊?”陶曉東失笑,“我看睡得挺香啊,整半天在這兒裝呢?”
“剛醒,”陶淮南抓著遲騁胳膊,“去附中去附中。”
“去個屁。”遲騁說,“我闲的啊?折騰一趟就為了花錢。”
“附中多好啊,”陶淮南皺著眉,臉上還有剛才在遲騁身上壓出來的印子,“我都愁死了快,想想上學的事兒我都愁,你快去附中吧,我去盲校。”
遲騁平靜回:“不去。”
“不去什麼不去,”陶淮南往他胳膊上拍了兩下,還挺用力的,“我不用你管了,我都多大了!”
“先前不是這麼說的啊,”陶曉東在旁邊溜縫,“這咋變了呢?”
陶淮南這麼多天心裡壓著遲騁讀不成附中的事兒,這會兒終於見到點曙光了,說:“我要知道他能幹出這事來我就不亂說話了,我後悔了。”
遲騁還是搖頭說:“我不去。”
以前陶淮南覺得自己離了遲騁就不行,自從遲騁中考那70分的事之後,陶淮南感覺自己可太獨立了。隻要遲騁能好好上學別再搞事,他自己去哪兒上學都行了。
陶曉東也不說話,就坐旁邊看戲。看陶淮南說一堆,再被遲騁兩個字“不去”給打回來,看他倆鬧矛盾看得可解氣了。
“你別這麼犟……”陶淮南硬的行不通,開始小聲哄著商量,“你就每周五去接我,我周一早上再去,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可以。”遲騁有點煩了,皺著眉表情不太好看,“別磨嘰我。”
陶淮南也有點著急,晃晃他胳膊。
遲騁把他往旁邊一扒拉,站起來回房間了。
其實陶曉東當時就回復那邊了。他對遲騁還是了解的,他作文都沒寫就為了不去附中,故意考不上,現在他也不可能變主意。而且陶曉東學校都差不多定好了,成全倆小的,倆一起送進去他自己也省心省事兒。
當哥的一肚子壞水兒,就是不說,不往外透。讓那倆不省心的崽子也嘗嘗這糾結的滋味兒,別火都家長上,好事兒都他們的。
當天晚上陶淮南關著門,好聲好氣地跟遲騁講道理。哥沒跟他說過國際高中的事兒,在陶淮南腦子裡現在還是如果不去附中他們隻能去一般學校,畢竟遲騁這分稍微好點的學校他都考不上。
遲騁讓他說得直煩,最後伸手把他嘴捂上了。
陶淮南被捂著嘴也不急,伸舌尖在遲騁掌心舔了舔。
又湿潤又痒的觸感讓遲騁手一縮,拿開了。
遲騁翻了個身,背對著陶淮南,皺著眉說:“再說話你就去哥那兒睡吧。”
“那我也得說。”陶淮南難得跟遲騁這麼執拗,“我想讓你去好的學校。”
“非得推開我是吧?”遲騁的聲音裡明顯已經帶著點脾氣了,“我說沒說過不用你管這些事兒。”
“我沒有要推開你……”陶淮南急得都不知道怎麼說,在後面摸遲騁胳膊肘,“我不喜歡你因為我變差。”
“陶淮南,”遲騁坐了起來,冷著聲音問,“你是不是沒完了?”
每當遲騁用這種聲音說話,那就是真的已經生氣了。陶淮南不敢再說了,他不想讓遲騁生氣,每次兩個人生氣鬧矛盾陶淮南都很難受。
“我不說了。”陶淮南低聲說。
遲騁掀開被子下了床,陶淮南一把抓住他:“你幹什麼去?”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遲騁甩甩胳膊,“松開我。”
陶淮南眼睫一下下輕顫,說:“我不說話了,你睡覺吧。”
遲騁顯然已經生了氣,到底還是出去了。
那晚遲騁是在沙發上睡的,陶淮南自己睡在床上,臉衝著牆,一直沒能睡著。他想出去哄哄遲騁,可不知道能說點什麼。
遲騁都是為了他,可是他想讓遲騁能飛很高,不想墜著他了。
這一夜外面沒有下雨,不用再聽吵人的雨聲,可以是也沒有心跳可以聽了。
遲騁真生起氣來就很難哄,尤其這次陶淮南也有點不知道怎麼哄。他是真想讓遲騁去附中,前兩年有一次他生病半夜被哥背著去掛急診打針的時候,急診區哗啦啦跑進來很多人,其中有兩個被擔架床推進來的,聽人說腸子都漏出來了,身上被刀戳了好多窟窿,都是附近那所高中的學生。
所以在陶淮南的印象裡,好學校和差學校天差地別,之前那些天他不怎麼敢提這事,因為事實擺在眼前已經沒辦法了,隻能自己在心裡發愁。現在終於又有了機會,他想讓遲騁去附中。
遲騁這些天都不正眼看他,天天也不怎麼和他說話。
陶淮南被冷落著,也不敢湊到人身邊去,多數時間隻能自己聽手機或者摸摸書。遲騁學習的時候他坐在旁邊,不敢說話了,隻能靜悄悄地陪著。
偶爾陶淮南會小心地叫叫他:“小哥。”
遲騁冷冷地應一聲“嗯”。
“你歇會兒啊?”陶淮南往他手邊放杯西瓜汁,“你喝吧,可甜了。”
“放著吧。”遲騁不抬頭,隻說了句。
陶淮南於是再次坐回來,挪挪蹭蹭地挨上遲騁,動作時胳膊蹭著胳膊的距離。
但遲騁看來還是沒想理他,往外動了動,不跟他貼著。
陶淮南抿了抿唇,不再亂動了。
他倆有段時間沒鬧過別扭了,現在遲騁發脾氣的次數很少,他比從前平和多了,陶淮南也不太惹他。
小哥倆天天親親密密地綁在一塊,陶淮南總是捂著耳朵聽心跳,聽得自己一顆心都跟著砰砰跳,心裡暖暖漲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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