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5-20 14:34:5744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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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膳時間,我將蕭衍寅鎖在房裡。


「你做錯了事,我罰你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蕭衍寅低著頭,不發一言。


 


我又轉向院子裡一幹小廝丫鬟:「照顧好世子爺,一個痴兒,也想讓本夫人照顧,做夢!」


 


說罷,我便攜著晚蘭,走向書房。


 


婆母已經將對牌鑰匙交給了我,我還需時間去梳理。


 


我剛嫁入王府第一日,欺負蕭衍寅的人或許不敢露出馬腳。


 


但若我也嫌惡蕭衍寅呢?


 


果然,連續五日如此後,那人就被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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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蕭衍寅唯一的婢女輕衣。


 


也是我和蕭衍寅洞房那日,神情有異的婢女。


 


嫁入王府之前,我便問過王妃,蕭衍寅可有通房丫鬟。


 


並不是因為嫉妒,而是為了解情況。


 


王妃說:「寅兒心智尚小,我們從未想過有一日他會成婚,也不想他去禍害別人家的好姑娘,所以沒有通房丫鬟。」


 


但畢竟年歲漸長,王妃害怕蕭衍寅會傷到輕衣,故而想調她去別院。


 


蕭衍寅卻強烈要求輕衣留下,輕衣也說願意一輩子伺候蕭衍寅。


 


主僕情深,王妃隻能作罷。


 


卻沒想到輕衣背地裡做出這等子腌臜事!


 


10


 


我讓晚蘭去稟報婆母,婆母很快趕了過來。


 


輕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拼命磕頭。


 


「王妃饒命,世子妃饒命,奴婢錯了,再也不敢了。」


 


我讓蕭衍寅露出手臂,他依言露出一小截,上面青紅一片,新傷赫然在內。


 


婆母登時紅了眼圈,剜了輕衣一眼:


 


「你就是這樣照顧世子爺的?


 


「你說你和世子爺主僕情深,結果呢,你在背地裡欺負一個傻子!」


 


輕衣抖如篩糠,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婆母讓人把輕衣拖下去,輕衣一慌,目光投向蕭衍寅,悽厲大喊:「世子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覷著蕭衍寅的神色。


 


有不忍,有難過,但沒有替輕衣求情過一句。


 


「說說吧,為什麼要讓輕衣欺負你?」


 


蕭衍寅嗫嚅著唇,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如果我說了,娘子會不會受傷啊?」


 


我覺得好笑:「怎麼會?」


 


蕭衍寅這才放心,和盤託出。


 


十年前的花宴上,有人笑蕭衍寅是傻子,我看不下去,便替蕭衍寅教訓了那些人一頓。


 


豈料蕭衍寅因此記住了我,還喊我神仙姐姐。


 


輕衣自小侍奉蕭衍寅,自然將這些收入眼底。


 


於是她诓騙蕭衍寅:「世子,奴婢做的這些,都是讓您替那位仙姝擋災,您痛了,仙姝才能平安無事。」


 


蕭衍寅聽進去了,被欺負了也不敢說出,怕折了我的福澤。


 


上一次,輕衣做得實在過分,竟拿刀子劃傷了蕭衍寅。


 


蕭衍寅痛得實在受不了,嗚咽了幾聲,卻沒想到幾天後我恰好落了水。


 


他以為是他為我引來了禍災,於是義無反顧地跳下水救起了我。


 


又因為內疚,上岸後又急匆匆地逃走了。


 


「娘子,你會不會怪我?」


 


我沉默了,望向婆母。


 


婆母也有些意外。


 


最終,婆母拍了拍蕭衍寅的腦袋:「知道疼媳婦,那就是好男兒。」


 


蕭衍寅立時咧開嘴,露出兩排明晃晃的大白牙。


 


「那娘子之前說不想照顧我,可是真的?」


 


我嘆了一聲氣,這傻子,真會坑人。


 


但我鄭重地看著他,道:「不是真的,是為了抓壞人,我才故意這樣說的。」


 


蕭衍寅笑得更開心。


 


當夜,他纏著我的腰,眼淚汪汪。


 


我若不想要,自然可以勒令他,但莫名地,我這回隻在心裡罵他,行動上卻縱容他一次又一次。


 


11


 


兩日後,歸寧。


 


橫豎蕭衍寅是傻子的事實人人皆知,故而我也沒有刻意教過他什麼。


 


但蕭衍寅這日卻打扮得人模狗樣,若不細看他的憨態,當真會以為是個如玉郎君。


 


回到府後,我淡淡喚了一聲「父親」,父親也冷淡回了句:「嗯。」


 


馮卿憐站在階上,嬌俏的臉閃過譏诮。


 


我對她做口型:「陳、恆。」


 


馮卿憐臉色登時變了。


 


蕭衍寅頭一回沒跟在我身邊,給父親打完招呼後,便吆喝著下人把王府送的禮搬了出來。


 


父親以廉潔清素聞名,故而住的宅子正處平民百姓之間。


 


好些個鄰裡都出來看熱鬧。


 


「馮家大女兒嫁得可真好,瞧瞧新姑爺,多孝敬馮大人。」


 


「新姑爺不是個傻子嗎,怎麼瞅著一表人才?」


 


「嗨呀!就算是個傻子,長這麼俊,還懂得疼人,也是頂頂好的傻子!」


 


「別說了,馮大小姐可是世子妃,不曉得二小姐的親事怎麼樣?」


 


「肯定低大小姐一頭啊!二小姐是庶出,相貌也不及大小姐。」


 


馮卿憐臉色更加難看。


 


婆母派遣的幾個婆子婢子排成一列,喜氣洋洋地給鄰裡發放喜糖喜餅等物。


 


「我們世子夫人歸寧,是大日子,大家都是鄰裡,還望你們多照顧照顧老丈人!」


 


鄰裡皆笑道:「一定,一定!」


 


我勾起唇,走向蕭衍寅。


 


傻子果然是傻子,全然聽不出好賴話,仰著個頭,挺起胸膛,益加得意。


 


他走到我身邊,緊緊牽著我,咧著嘴笑:「娘子,他們誇我是頂頂好的。」


 


嗯,頂頂好的傻子。


 


我拍了拍他,示作獎勵。


 


12


 


用完午膳,父親讓我帶著蕭衍寅去後院逛一圈。


 


我將他帶去祠堂,給我娘上了香,磕了三個頭。


 


我看著懵懂的蕭衍寅,又看了看漆中描金的牌位,默念:「娘,這是女兒的夫君,是您的女婿。」


 


「女兒是當家主母,也是世子妃娘娘,威風得很,您無須擔心我。」


 


「娘子,這是你的母親嗎?」


 


「嗯,我娘親。」


 


「她長得和娘子一樣,都是細細的眉毛,紅紅的嘴巴。」


 


「你看得見?」


 


「看不見,但是我和母親生得像,娘子也和自己的母親生得像。」


 


……


 


我輕嘆了一聲,頗為悵然。


 


「可我們都看不到她了。」


 


傻子一把抱住我,捂住我的眼睛:「看不見就閉上眼,閉上眼就可以看見了。」


 


我窩在他懷裡,眼睛莫名有些濡湿。


 


離開馮府前,馮卿憐攔住了我。


 


她輕蔑地看了蕭衍寅一眼,又盯向我,語淬著毒般:「馮妙香,你現在很得意吧?」


 


「不是妹妹給我設的套嗎?怎麼,你還羨慕上了?」


 


我無意與她多爭執。


 


畢竟我雖少了父親的疼愛,但我佔了太傅府嫡女的位置,不知多少人豔羨我的出身。


 


也正是因為這層身份,我可以不用像其他女子一般,約束在閨房學琴棋書畫。


 


我剛想拉著蕭衍寅離開,她卻又厲喝住我。


 


「站住!


 


「姐姐以為,你的安生日子還有多少天?」


 


我隻覺莫名其妙,但出於警惕,將她審視了個遍,也未察覺什麼異樣。


 


「你以為我害你是出於本心嗎?其實我最羨慕的就是你馮妙香。你什麼都不知……」


 


「住口!」


 


她還未說完,驀地被一道嗓音打斷。


 


父親從後面繞了出來,冷然看向馮卿憐。


 


馮卿憐露出一抹譏諷,半晌才讓出道。


 


我不明所以,卻不想摻和他們父女之間的事。


 


日後每每想起這天,我都無比後悔。


 


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發覺有異。


 


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多問一句。


 


以至於後來所有人都面目全非。


 


13


 


馬車上,蕭衍寅問:「娘子,你是不是不討厭你的妹妹啊?」


 


我不由笑了出聲:「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撐著腮,雙眼盈盈,像映著一汪水。


 


「你看她,沒有嫌惡。但她看你,也無嫌惡,像……像什麼來著……哦!母親說了,像羨慕,也就是嫉妒。」


 


「婆母教你的倒記得住,我教你練的劍法,你可記得一二?」


 


傻子登時將頭耷拉下來:「……沒有。」


 


我恐嚇他:「沒有的話,今天晚上不能吃飯。」


 


「……哦。」


 


我和蕭衍寅剛一回王府,便遇上外出剿匪歸家的公爹。


 


蕭衍寅看見公爹,欣喜極了,一下馬車便提著擺飛奔而去。


 


公爹也笑著,呼他一拳:「臭小子!」


 


蕭衍寅委屈縮著腦袋。


 


婆母適時走出,挽著公爹介紹:「這便是妙香。」


 


我行了個禮,公爹頷首。


 


我和蕭衍寅成親那日,公爹被朝廷派去京郊剿匪,婆母替公爹解釋過,並表示了歉意。


 


自家父親都對我不冷不淡,公爹是有公職在身,我自然不會抱怨。


 


何況婆母和蕭衍寅待我確實不錯。


 


就連上次懲治輕衣,我擔心婆母會因此對我生怨,豈料婆母卻道:「還好有你,妙香,否則我和他父親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


 


絲毫不提蕭衍寅是因為我才被輕衣哄騙。


 


那日我問蕭衍寅:「這些年疼嗎?」


 


他回:「疼。但是想到娘子,我就不疼了。」


 


唉。


 


要不怎麼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一家都是傻子。


 


當然,除我以外。


 


14


 


公爹回來後,我們四人一同用晚膳。


 


以公爹的身份,膝下不該隻有蕭衍寅一個獨子。


 


然他對婆母許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故而後院唯有婆母一人。


 


婆母和公爹本想再生個小郡主,隻是蕭衍寅跌傻了腦袋,心智停留在六歲,雖然單純稚傻,但卻也是敏感的年齡。


 


二人怕以蕭衍寅的心智,會背著他們難過,於是便沒再謀劃小郡主。


 


何況,他們也不敢確保自己能一碗水端平。


 


是以這些年,一直是他們三人用膳。


 


「妙香來了後,這個家都熱鬧不少。」


 


「婆母可是嫌兒媳聒噪?」


 


婆母笑了笑:「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臉一紅,低下了頭。


 


「堵住了堵住了,兒媳不敢說話了!」


 


餘光裡,公爹將剝好的蝦放到婆母碗中,又自然地揩去了婆母唇角的汙漬。


 


我不免生出幾許羨慕。


 


難怪蕭衍寅那麼好騙,上次還會牽住我的手,原來公爹待婆母,果真如珠如寶地疼著。


 


下一瞬,一盤挑了魚刺的清蒸鱸魚被挪到我面前。


 


抬頭,恰好對上了蕭衍寅亮晶晶的眼。


 


「娘子,你吃。」


 


心上湧上一股暖流。


 


而後,毫不客氣地將他碗中的蝦也夾走了。


 


蕭衍寅登時撇下嘴來。


 


我吃得更歡。


 


嗯,美滋滋。


 


他忽地也美滋滋,湊過來貼著我的耳:「那我這麼乖……今夜……」


 


我忙捂住他的嘴,他竟伸出舌,輕舔了一下我的掌心,痒痒的,心裡也是。


 


我立馬將手縮了回來,臉燒得更滾燙,暗暗磨著牙罵他,做夢!


 


膳後,婆母把我叫到她的房內。


 


「妙香,來,我教你幾件事。」


 


我附耳過去,婆母小聲嘀咕幾句,我卻驚訝發問:「這樣可以嗎?」


 


婆母篤定道:「當然可以。而且你公爹隻要在家,還要給我洗腳!」


 


「……婆母威武。」


 


於是回去後,我看著稚茫無知的蕭衍寅,揪著他的耳朵。


 


蕭衍寅兩眼登時水汪汪的,眼尾還泛著紅,看上去可憐極了。


 


「娘子……」


 


「新婚時沒給你立規矩,現在我給你立規矩,你有無意見?」


 


蕭衍寅搖頭。


 


「一,我說的都要聽,敢不聽我的,我就把你揍飛。


 


「二,每天要早起,跟著我練劍,再不好好練,晚上誰陪你做遊戲?!


 


「三,不許和任何一個女人勾勾搭搭。讓我看見你和別的女子眉來眼去,我就剁了你!」


 


蕭衍寅嘴巴微張,看上去十分怵我。


 


我語調上揚:「你有他議?」


 


「那我可以和母親眉來眼去嗎?」


 


……


 


險些忘了他沒文化。


 


我不語,他還追著我一直問,直到我不耐煩說:「可以可以!」


 


蕭衍寅認為我敷衍他,將我欺到榻上,腦袋拱到我腹下,咂吧半天,道:「娘子,我隻和你眉來眼去。」


 


15


 


公爹是皇帝的同胞弟弟,二人感情不言而喻。


 


但睿王府的富裕程度,仍遠超出我的想象。


 


除了那一百二十抬的彩禮,王府更是為我添了八十抬嫁妝。


 


在一次我帶蕭衍寅外出赴宴,卻被幾個貴女出言諷刺後,婆母大手一揮,直接將京城裡最盈利的三十間鋪子記在我名下。


 


我的私賬上日進鬥金,沒幾個月便成為貴女中的豪紳富翁。


 


活脫脫一尊行走的金菩薩。


 


我之前與她們不對付,看她們是拿鼻子看。


 


現在我更是囂張,儼然是闊老爺,看到她們還要讓她們來還之前的赊金。


 


幾個人氣得都要將帕子攪爛,卻不敢再對我說什麼。


 


有錢能使鬼推磨。


 


遑論我還是尊貴的世子妃娘娘。


 


連帶著蕭衍寅,我看他也越發順眼。


 


若非他夜裡纏我纏得太緊,我會對他更為滿意。


 


公爹在家裡隻待了兩個月,南方又添新的暴亂。


 


臨走之前,蕭衍寅淚珠子一筐筐掉。


 


公爹罵他嬌氣,蕭衍寅哭得更厲害。


 


婆母憂心忡忡:「現在世道怎麼這麼不太平,你可要平安回來。」


 


公爹朗笑一聲,翻跨上了馬。


 


「放心,等平了這一次亂,本王便不會再離家了。」


 


婆母得了這一句保證,仍不放心,目光送了許久,才隨我回了府。


 


16


 


外出雲遊的儀陽公主甫一回京城,便氣勢洶洶S到了睿王府。


 


張口第一句便是:「嬸母!您快把妙香還給我!」


 


婆母一愣。


 


「妙香怎成你家的了?」


 


儀陽憤憤道:「我就出去半年,怎的你就嫁人了!是不是你父親威脅你了,你告訴我,本公主替你擺平他!」


 


我哭笑不得。


 


馮卿憐將我從前的閨中密友全部截獲,並都站在了我對立面。


 


唯有儀陽公主誓不改盟。


 


我說這是臭味相投。


 


她說這是君子之交。


 


蕭衍寅緊張地捏著我的手,眼巴巴盯著我,生怕我跟她走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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