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興平帝來到了緩坡之上。
他沒有回頭,視線逆著奔騰不息的河水一路往西,見紅日將隱於遠山,興平帝用力一扯韁繩:“出發!”
犧牲在草原的、晉州的、漢中的、劍閣道上的將士們,隨朕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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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五年三月,帝崩於洛北黃河南岸。
第243章
興平帝駕崩, 與郭皇後病逝時一樣,靈柩都停於太極殿。
這一次,蕭家兩府還是佟穗、賀氏、林凝芳進宮哭拜。
跪在她們前面的依然是魯太夫人、範太夫人、馮夫人等長輩, 隻是這次她們就隻是哭了, 沒有再追憶什麼, 畢竟興平帝鮮少會像郭皇後那樣跟這些女眷打交道。
賀氏嚎啕了一會兒就開始擔心佟穗的身子, 懷孕頭仨月最得小心, 佟穗可是前幾天才號出來的喜脈。
佟穗倒沒那麼嬌氣, 與站在關隘下方連續朝城牆射一個時辰的箭相比, 跪在此處隻是膝蓋遭些罪而已。
就在此時, 一個白衣小太監提著一方厚厚的拜墊過來了, 在一眾外命婦疑惑的目光中停在佟穗面前, 彎著腰道:“皇後娘娘說了,安國夫人護國救駕有功, 先帝聽聞夫人有孕時都龍顏大悅賜下長命鎖,如今先帝走了, 禮不可廢, 卻也不宜過於勞累夫人辜負先帝的期許, 特賜拜墊一方, 稍後夫人若有不適, 也可提前出宮。”
如今的皇後娘娘,指的是新帝正妻王皇後,此時正跟新帝一起在靈柩前跪著。
佟穗朝太極殿叩首, 泣謝先帝與王皇後的恩澤。
隻為興平帝,佟穗沒有那麼多的眼淚, 可跪在這裡,她想起了一家人在衛縣歸順興平帝麾下的情形, 想起了老爺子得遇明主的欣慰與喜悅,隻要想到老爺子,佟穗的淚便自己下來了。
小太監幫她擺好墊子,扶著佟穗跪好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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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外命婦用哭腔誇起王皇後的仁德來。
跪在佟穗身後的潘月柔看看那方拜墊,不著痕跡地揉了揉自己已經酸疼發麻的膝蓋。
傍晚,蕭缜疾步趕回賢和堂,見佟穗靠坐在次間的榻上,一邊觀察她的氣色一邊問:“身上如何,可有不適?”
佟穗朝他笑笑:“沒事,外祖父特意過來幫我瞧過,好著呢。”
蕭缜脫下曬了一日沾滿灰土的麻布與官服,洗過手後坐到佟穗身邊,卷起她的褲腿。
小腿纖長勻稱,白白淨淨的,兩邊膝蓋卻一片通紅,帶著淡淡的藥香。
蕭缜放下褲腿,慢慢地幫佟穗按揉起來,瞧見擺在窗臺上的兩盆牡丹,問:“在想太後娘娘?”
他記得,這兩盆牡丹還是郭太後賞的。
佟穗拿起放在一旁的長命鎖,嘆道:“本來隻是在想先帝,想起這兩盆花快開了,就叫丫鬟搬了過來。”
老爺子剛走的時候,佟穗對興平帝有怨,可她又知道,興平帝也不是故意的,哪個皇帝、將軍不想打勝仗?
現在興平帝跟著老爺子去了,佟穗記起的多是興平帝的好,興平帝對一家人的賞識,興平帝對她的破格重用。
除了在伐梁一事上急於求成,對臣子對百姓,興平帝都是一個好皇帝。
蕭缜想到的是昨日黃昏興平帝逆著夕陽的背影,帝王從馬上來,走時亦騎馬而去。
“先帝他,是個性情中人。”
沉默許久,蕭缜如此總結道。
重情重義,所以先帝能贏得一眾將士擁護,包括老爺子,卻也因為重情重義,先帝被連累老爺子與十幾萬將士死於梁地的悔恨內疚捆縛,從此一蹶不振。
老爺子不怨先帝,蕭缜也不怨,做將軍就要聽皇命,忠君報國、天經地義。
不想聽皇命,那就別做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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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今晚新帝夫妻要在這裡守一晚的靈堂。
守靈堂是不需要跪著的,真連跪一整晚,再強壯的人也能給跪廢了。
靈柩前擺著兩個白布面的跪墊,新帝與王皇後並肩坐著。
範釗沿著皇宮巡視一圈,重新來到太極殿外,席地而坐,正對著殿內的靈柩。
王皇後見了,對新帝道:“皇上,給範侯賜一張墊子吧,夜深石寒,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啊。”
韓保吩咐劉公公:“你去跟範侯說,讓他回府或是回值房休息,朕與皇後為先帝守靈就好。”
劉公公去了。
範釗固執的大嗓門清清楚楚傳進殿內:“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陪先帝最後一程。”
韓保看向妻子。
王皇後嘆道:“範侯也是一片孝心……”
韓保:“孝心?朕何時多了一個兄弟?”
王皇後低頭,過了一會兒,等韓保神色恢復了,她才低聲道:“白日我都給安國夫人賜墊子了,範侯自幼跟隨在先帝身邊,君臣情分非比尋常,皇上若不賜墊,外人該猜疑您與範侯不和了。皇上,先帝剛走,朝堂不宜生亂啊。”
韓保這才朝候在一旁的他身邊的大太監常公公使個眼色。
常公公立即提了一個墊子出去,剛走到範釗面前還沒開口,範釗先怒目道:“我堂堂八尺男兒,豈會同一個孕婦一般嬌氣,拿走!”
常公公被吼得一哆嗦。
殿內,韓保看眼自己身下的墊子,氣得握緊雙拳、咬牙切齒。
王皇後:“……範侯定是不知道那墊子是您賜的,還以為常公公自作主張。”
韓保想起父皇生前的教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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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事不可耽擱,先帝雖然還沒有下葬,新帝卻要上朝理政了。
二相先為新帝擬了幾個將於明年啟用的年號,韓保選了“鹹慶”,從此民間將稱他為鹹慶帝。
各地政事一如往常,沒什麼新鮮事,鹹慶帝主要擔心的是呂勝、黃起遴這兩個手握重兵的邊將,以及南邊的梁國、陵國。
魏琦:“梁國、陵國兵力大不如從前,這幾年都不會主動與我大裕起兵戈,呂勝、黃起遴那邊先帝早派了暗哨過去,一旦他們有所異動,暗哨馬上會上報朝廷,皇上也不必憂慮過重。”
鹹慶帝:“呂勝還好,東有趙良臣南有袁樓山的大軍震懾,他興不起多大風浪。青州北有蓟州遼州,黃起遴絕不敢北上,朕卻擔心他與陵國暗中勾結南北夾擊合州,打合州一個措手不及,一旦合州失守,陵國便可從東線長驅直入京師腹地。”
二十四歲的鹹慶帝負手站在輿圖前,神情凝重地道。
魏琦看著鹹慶帝勾來勾去的食指,微蹙眉頭。
他不搭話,宋瀾隻好道:“皇上,合州有四萬水師四萬步兵精銳,南可抵陵國北可防青州,前朝戰亂六年合州都不曾有失,如今料想也應無大礙。”
鹹慶帝:“是嗎,可是前朝鎮守合州的是名將秦思柱,現在駐守的又是誰?”
宋瀾一聽這語氣,就知道鹹慶帝並不信任潘勇,他看向魏琦。
魏琦早在鹹慶帝提起這個話題時就猜到了年輕帝王的心思,道:“皇上,潘勇有勇有謀,連秦思柱都不是他的對手,秦思柱都能固守合州多年,潘勇自然也不在話下。”
鹹慶帝嗤了聲:“潘勇鐵匠出身,書恐怕都沒讀過幾本,沾蕭老的光混了一個正三品的衛指揮使當,又靠巴結範侯撈了欽差的差事立下小功一件。再說潘勇誅殺秦思柱,用的是上不得臺面的陰險手段,真單打獨鬥他絕非秦思柱的對手,更何況與黃起遴、陵國水師正面交戰?”
魏琦:“英雄不問出處,潘勇能殺死秦思柱並穩住合州兩年,這都是貨真價實的戰功,皇上怎可因為他出身低微就出此輕辱之言?”
鹹慶帝:“朕沒想輕視他,可也不敢過於高看他,總之,他並不適合繼續鎮守合州。”
魏琦:“不知皇上又屬意何人?”
鹹慶帝:“王定憲鎮守漢州多年,深諳水師作戰之法,威望也足以震懾陵國將士,朕要調他去守合州,換潘勇去守漢州。”
魏琦:“王、邱兩家至今仍侵佔漢州、江州大片田地,交上來的貪產連其名下產業的一成都不到,先帝為了南線穩定才暫時沒有追究兩家之罪,皇上豈可將合州重地交給王定憲?”
鹹慶帝笑道:“先帝防著他們,他們當然有所保留,如今朕重用王定憲,他知道後定會感恩戴德,主動上交貪產。”
魏琦:“就算他交了,此人……”
鹹慶帝抬手打斷魏琦的話,沉著臉道:“朕翻過王定憲的履歷,此人鎮守漢州多年,十戰九勝,怎麼看都比潘勇更適合鎮守合州。之前有先帝在,陵國、黃起遴不敢輕舉妄動才讓潘勇穩守合州兩年,現在不一樣了,朕必須早做打算,宋相,你意下如何?”
被鹹慶帝用冰刀子似的目光盯著,宋瀾垂眸,道:“論戰功威望,王定憲確實勝過潘勇。”
鹹慶帝很滿意:“那就這麼定了,叫人擬旨吧。”
旨意先於朝堂上公布,範釗一聽,當即出列,瞪著國丈王邦憲道:“皇上,據臣所知,王定憲好大喜功,先前幾次險敗於陵國水師,全靠謝堅及時增援才化險為夷,這等徒有虛名之人,皇上切不可聽信小人讒言!”
王邦憲堂堂吏部尚書,被他當眾辱罵為小人,氣得渾身直抖,偏因範釗並未指名道姓而無法辯駁。
鹹慶帝不高興了,盯著範釗道:“沒有人在朕面前搬弄口舌,範侯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範釗:“那好好的,皇上為何要換掉潘勇?”
鹹慶帝冷笑:“勝敗乃兵家常事,王定憲雖然有幾次險敗,卻也有數十場勝績,潘勇除了計除秦思柱又有什麼?範釗,朕知道潘勇是你的嶽父,但你不能為了偏幫嶽父便在大殿之上口出狂言有辱斯文。”
範釗:“……”
魯恭及時將他拉了回來,眼睛都快眨酸了,總算按住了範釗的暴脾氣。
散朝之後,範釗的脾氣就壓不住了,瞪著王邦憲的背影破口大罵。
魯恭:“你快別說了,聖旨已下,你在這兒嚷嚷又有何用?”
範釗:“不行,我要去找皇上,他肯定是被王家蒙蔽了!”
第244章
範釗尋到御書房時, 鹹慶帝剛剛在御案前坐下。
雖然先帝已經駕崩半個月,但御案上擺著的還都是先帝所用之物。
鹹慶帝摸了摸桌面的木質紋理。
他還是想念父皇的,隻是他也越來越享受被身邊所有人敬著捧著的滋味兒, 再也沒有人敢呵斥他, 也不會有人在父皇面前炫耀他的兒子, 那些曾經與父皇平起平坐的所謂長輩, 那些曾認為他學得還不夠的先生, 如今都要跪伏在他面前。
“皇上在裡面嗎?我要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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