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楠不予第3章

 

一瞬間，我突然懂得了蘇軾說的“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與屹立在此不知多久的雪山相比。

 

小小的我就像一粒塵。

 

如果說人有輪回。

 

那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走到它的面前？

 

它沉默地包容我，讓我領略此生最震撼的畫面。

 

此刻，我是無憾的。

 

我想，我懂得了什麼才叫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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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許昕說我，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有些好奇，問她，她便說：

 

“雖然你一直都是個啞巴說不了話，但你以前的沉默，給我的感覺就是，怎麼說呢？呃，沉默寡言？就不太喜歡靠近大家吧？搞得我們以為你很高冷，都不太敢接近你。”

 

這倒是我不知道的。

 

“但是現在你給我的感覺，就很平和，雖然也不能說話，但你在聽我說、或者你自己‘說’的時候，很專注，就像、就像冬日的陽光，暖暖的，讓人很舒心。”

 

我很開心地笑了：

 

【真的嗎？那我很高興能有這樣的變化。】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我已然將許昕看成要好的朋友，看著她明媚的小臉，我想起曾耿耿於懷的一件事。

 

【你還記得之前的口語考試嗎？我沒有參加，但是你為什麼說我不參加是命好？】

 

12

 

“什麼？！”許昕一臉震驚，“我哪有說過這樣的話？”

 

【但我確實聽見了。】

 

許昕有些不安，使勁回想：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說那樣掏人心窩子的話？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

 

“我想起來了！”

 

她一拍腦袋，語速飛快：

 

“是不是那次你不參加但也有百分之六十分數的考試？我是聽到有兩個英語很差的學生在說話，說你不用考都能拿分，真是命好。我聽到就很不爽，可能在模仿他們說話，想陰陽怪氣他們來著的……”

 

原來，是個誤會。

 

我笑著拍了拍許昕的手，她舒了口氣，隨即瞪了我一眼：

 

“沒想到你居然記這麼久！還好說出來了，不然我懷疑你會想這件事一輩子！”

 

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要是以前的我，確實會這樣呢……

 

說笑間，我們落地G城。

 

我和許昕正準備拼車回家，就對上謝遲激動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

 

許昕不愧是我的嘴替，問出了我想問的。

 

可謝遲並未理她，而是痴痴地望著我：

 

“楠楠，你——瘦了、黑了，但是，也變漂亮了好多。”

 

“我好想你！楠楠！”

 

說著，他就想抱我。

 

許昕立刻把我拉到身後，抽出包側的傘抵住他：

 

“我警告你啊！這裡是公共場合！不要隨地發Q！”

 

這一擋，謝遲才正眼瞧她。

 

“我帶對象回家，你有意見？你誰啊你！”

 

“我——”

 

許昕剛開口，我便走出來，比劃：

 

【她是我的好朋友，謝遲，放端正你的態度。】

 

【難道你連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了嗎？真令人失望！】

 

謝遲眼眶發紅，再開口時已沒了方才的氣焰：

 

“抱歉楠楠，是我太著急了，我不應該這樣說話。”

 

“我隻是、我隻是太擔心你了。”

 

俊朗的少年一點點半跪在我面前，眼裡都是眷戀和不安。

 

“我不知道你去哪了，所有社交平臺你都拉黑了我，我到處找你找不到，我去你家——可你媽媽、她也不理我！我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楠楠，楠楠，我知道我錯了，那天你發那條信息過來，我好幾天鬥沒睡好，我好不容易睡著又爬起來抽自己巴掌！我真是鬼迷心竅了才和他們說那些話，我簡直不是人！”

 

眼看好奇的人越來越多，我示意許昕一起走。

 

謝遲還在痛哭流涕：

 

“你想怎麼罰我都行，隻要別不要我，楠楠，我……”

 

許昕朝我眨了三下眼睛，我默念三個數。

 

隨即和她一起飛奔向前，徒留謝遲在原地：

 

“沈楠！沈楠！你等——”

 

13

 

直到坐上車，我和許昕才笑起來。

 

她不嫌我笑聲嘶啞，我不嫌她動作誇張。

 

末了，許昕感嘆：

 

“你說，謝遲怎麼還有臉求你原諒呢？”

 

我挑眉：

 

【誰知道呢？可能良心不安吧，也有可能覺得我最省心、好糊弄。】

 

許昕笑著搖了搖頭，拉長聲音道：

 

“哎，男人心，海底針——”

 

回家後，媽媽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看來你需要出去多走走，瞧這氣色都變好了。”

 

我笑著應下。

 

媽媽遞給我一份文件，我打開一看，竟然是股份轉讓協議。

 

媽媽撫摸著它，淡淡一笑：

 

“它上一個主人，是你親爹。”

 

“隻可惜，他拎不清啊，拿不住這麼多寶貝。”

 

“我隻能把它收回來，等著為它重新物色一個新主人。”

 

媽媽認真地看著我，道：

 

“楠楠，你要知道，我本來不打算給你的。”

 

“之前你和謝家那小子的相處，我也是有在關注的，我覺得你太依賴他了。”

 

“我知道他常從陽臺過來找你，但我也沒阻攔過你們。”

 

“我既希望你真的能找到幸福，可我又明白幸福不是唾手可得。”

 

“好在我有能為你兜底的能力，你也不愧是我的女兒，真的走出來了。”

 

我靜靜依偎在媽媽懷裡，就像小時候那樣。

 

媽媽拍了拍我，溫柔道：

 

“謝遲讓你在愛情上摔了一跤，你站起來了，你戰勝了他。”

 

“以後，你或許還會在愛情、友情或是別的方面繼續摔跤。”

 

“但我相信，你會站得更穩，走得更快。”

 

“這份合同，就是媽媽為你打造的第一個臺階。”

 

“自然界的珠峰你已經見識過了。”

 

“那人生的呢？”

 

我露出一個極富野心的笑：

 

“我會一直攀頂。”

 

媽媽滿意地看著我，輕輕頷首：

 

“不愧是我的女兒。”

 

14

 

西藏散心結束後，媽媽給我制定了不少計劃。

 

我剛從馬場回來，就在客廳裡看到謝遲和他母親。

 

【阿姨好。】

 

我淡淡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準備回房休息，卻聽到謝遲失態的一聲——

 

“楠楠！”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

 

【請不要這樣叫我，我們沒有很熟。】

 

謝遲又紅了眼眶，哽咽道：

 

“你一定要這麼對我嗎？”

 

我無動於衷，甚至有些無聊。

 

媽媽則在沙發上淡定喝茶。

 

我對媽媽說：

 

【沒什麼事，我就上去了。】

 

眼看我真的要走，謝母按耐不住了，出聲喚我：

 

“楠楠，阿姨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我嘆了口氣，真是煩人！

 

我坐在媽媽身側。

 

謝母笑著看我，誇道：

 

“這楠楠啊，也是女大十八變，越發水靈了，走出去不知要迷S多少男生呀！”

 

媽媽笑了聲，我竟品出幾分諷刺。

 

“婉如你說笑了，我家楠楠可不背這人命案子，她還沒好看到迷S人的程度！”

 

我趕緊抿住嘴巴。

 

謝母尷尬地笑了一下：

 

“哎呀，清顏，我就打個趣兒，你幹嘛抓字眼啊？我這不尋思楠楠越長越好看，怕外邊那些男的惦記她，想給你提個醒麼？”

 

“要我說，楠楠以後都是要嫁人的，與其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結婚，不如，選個知根知底的。”

 

圖窮匕見。

 

媽媽“哦”了一聲：

 

“你這樣說，是有了好的人選？”

 

謝母的笑越發深邃，將謝遲拉了過來。

 

“就是我家小遲。”

 

“倆孩子畢竟也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這份情誼可不得秒S外面一大片男生？況且我是真心喜歡楠楠這孩子呀，長得好看還懂事，這樣的女孩子可不多了。”

 

“咱們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我看這份親事也是合適得很，可以先處著，等大學畢業就定——”

 

“不好意思，謝遲配不上我家楠楠。”

 

15

 

謝母臉上的笑僵住了，幹咳兩聲：

 

“呃，我知道倆孩子最近有些誤會，說開了就好，那什麼，謝遲，你去和楠楠好好說說，說不好的話你就給我等著，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你！”

 

謝遲聞言，眼前一亮，試探地向我伸出手：

 

“楠楠，我們聊聊——”

 

我直接拍掉了他的手，噼裡啪啦在手機上打字。

 

沒有感情的機械女聲道：

 

“謝阿姨，我和您兒子真沒可能，您不要再說了，謝遲做過的事遠比他告訴你的惡劣！這樣的人，我絕不會和他在一起！”

 

媽媽含笑望著謝母：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婉如，你——”

 

“我兒子怎麼就配不上你了？！”謝母突然變臉，冷冷地盯著我，“沈楠，你都已經和我兒子上過床了，還在這裝什麼清高？不就是說了點床上的事嗎？誰沒說過？怎麼就你抓著不放？”

 

“你不就是想借此拿捏我家小遲嗎？我告訴你，耍小性子也得有個度！別玩脫了，到時候謝遲不要你，更沒有人會要你！”

 

我快要被謝母這番變臉氣笑了。

 

好好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我還在打字準備輸出時，媽媽直接一個巴掌把謝母打蒙了。

 

“何婉如，誰給你的膽子在我家罵我女兒？！”

 

“就算是你老公，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說這話！”

 

我媽的高傲、輕蔑深深刺痛了何婉如。

 

她突然瘋了似的站起來大罵，搞得本來還在對我表真心的謝遲尷尬起來。

 

“媽，我們不是來說這個的啊……”

 

何婉如更氣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沒看到你老娘被人打了嗎？！你居然不幫我打回去！真是生你不如生塊叉燒！還看什麼看啊？！人家看得上你嗎？連親媽都護不住的窩囊廢……”

 

謝遲很難堪，一咬牙，不得不把他媽帶走。

 

臨走時，還一步三回頭地望著我。

 

媽媽站在我身邊，輕輕嘆了口氣：

 

“爛桃花喲，想好怎麼解決了嗎？”

 

我垂眸，淡淡一笑：

 

“是有個法子，不過，不太光彩。”

 

媽媽挑眉，拍了拍我的肩：

 

“能用就行，記得做幹淨些，別違法犯罪就行。”

 

我笑著應下。

 

16

 

我挑了個私人茶社，約謝遲見面。

 

可以看出他非常重視這次會面，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帥氣。

 

“楠楠，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一坐下，他便掏出一個禮盒，裡面裝著一個價值五百萬的寶石胸針。

 

我隻是看了一眼，便讓他收起來。

 

“你不喜歡嗎？那我下次再送你新的。”他小心翼翼道。

 

【沒有下次了。】

 

我亮出手裡的照片和視頻，謝遲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你！你什麼時候拍的？！”

 

“為什麼我會、我會穿著這些東西？！”

 

我笑了笑。

 

【秘密。】

 

【如果你願意從我的生活裡滾出去，我可以保證它們不會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可你要是執意騷擾我，那我不得不‘丟失’一些照片。】

 

謝遲的臉色變得一會青一會白。

 

我知道他是好面子的人。

 

可我沒想到他會哭。

 

謝遲的淚來得毫無徵兆，以至於我竟呆了一瞬。

 

“我真的、真的很後悔，楠楠。”

 

“我知道我再怎麼說你也不會相信我，你甚至都不想聽，可我真的很喜歡你。沈楠，謝遲從小就喜歡著你了。”

 

“我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你是我的，以至於我變得傲慢，看輕你給我的信任和情誼，用它們來傷害你。”

 

“我真的後悔，後悔我的不尊重，也後悔我一直不認錯。”

 

“如果我能早點和你坦白，向你道歉，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謝遲的眼裡終於盛滿痛苦和不舍。

 

他清晰地知道。

 

這一次，將會是我們最後一次坐下來談話。

 

可我斬斷了他最後一點自欺欺人。

 

【沒有可能。】

 

【從你輕視我的那一刻開始。】

 

【我就注定會拋棄你。】

 

【這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我起身離開，沒有絲毫留戀。

 

在我出門的那一瞬間。

 

我聽到少年爆發出的痛苦哀嚎。

 

我有瞬間愣怔。

 

隨即，大步向前走去。

 

昔日的沈楠，會因謝遲的傷口一起痛苦。

 

但現在的我，不會了。

 

因為我知道——

 

愛人，得先愛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