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第3章

 

「走啊。」

17

 

當天下午。

 

我被人事約談，結束已經到傍晚。

 

月底就能離職。

 

我打算把自己的大部分存款都給爸媽，算是報答他們對我的……養育之恩。

 

然後。

 

餘生不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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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們已經有一個完美的乖女兒了。

 

【晚晚，清清……趙清歡她昨天在公司因為情緒太激動，狀態不好，現在還在醫院。

 

【不是我們獨處，你爸媽也在的，你放心。

 

【趙清歡說她是姐姐，就算再難也不該搶你的項目，所以還是由你們來收尾。

 

【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你別生氣。】

 

以往要是江珩能一下說這麼多話，我肯定小鹿亂撞，開心得不得了。

 

但現在我看著江珩發來的滿屏信息，隻覺得煩躁。

 

幹脆屏蔽，點了免打擾。

 

我一邊忙著找房子，一邊要收拾東西。

 

公司的房子很快就要收回去了，我要盡快處理好搬家的事。

 

雖然很累，卻充滿了期待。

 

在南方過冬……

 

一定很舒服吧。

 

18

 

江珩最近都沒來公司。

 

知道他們都在醫院陪趙清歡，想來一定是其樂融融的景象。

 

現在的我不會再去刻意討好，浪費感情。

 

這樣的時光反倒更輕松自在。

 

我交接完工作，走完離職流程那天，徐風遠像往常一樣，按時來陪我吃飯。

 

「我最近低血糖，經常暈倒。」

 

徐風遠雙手插兜，隨手接過我手裡的包：

 

「你走路別太快，我怕S在路上沒人看見。」

 

我一臉黑線。

 

徐家怎麼說也是家大業大。

 

連個保鏢都請不起嗎？

 

「要不我花錢給你請個保鏢吧。」我忍無可忍，「過幾天我就走了，到時候你……」

 

話沒說完，一米八五的肌肉男就踉跄了一下。

 

我第一反應伸出去接：「你真低血糖？」

 

徐風遠眼眶有些紅，看上去真挺難受。

 

「趙清晚，你真看不出來……」

 

「你們在幹什麼？」突然出現的江珩冷聲打斷，衝過來一把扯開了徐風遠。

 

很久沒見，他看上去有些疲憊。

 

我看著他，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江珩攥緊拳頭，看了看我：「晚晚，我怎麼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都沒回？」

 

緊接著，他看向徐風遠。

 

徐風遠還挎著我的水桶包，身上的大衣扣子還纏著我的圍巾。

 

他看著江珩，離我更近了些，姿態親昵。

 

挑了挑眉：

 

「怎麼？你不是讓我幫忙嗎？」

 

下一秒。

 

江珩伸出手一拳打在了徐風遠臉上。

 

19

 

「你有病吧！」

 

我拉開江珩，憤怒地指著他，將徐風遠擋在身後：

 

「我們分手了！我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系！

 

「再說了，當初一次次不就是你讓徐風遠來幫忙照顧我？」

 

江珩的臉色很難看，白一陣紅一陣。

 

我索性說破了：

 

「在一起三年，你從未明晃晃地表現過對我的愛，我以為你生性如此……

 

「可你，做了些什麼！

 

「現在我放手，成全你們，你究竟為什麼還拉著我不放？」

 

「不是那樣的，晚晚，你聽我說……」

 

江珩慌了，想來拉我的手：

 

「我對趙清歡隻是年少的執念。

 

「和你在一起這幾年，我從沒想過和你分手，我認定的餘生伴侶就是你。

 

「這段時間我在醫院，一說離開她就要S要活，我才被迫留在醫院……

 

「我聯系你無數次，你也不理我，我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對她不過是偏執，我愛的是……」

 

「別說！」我嫌惡地甩開，「江珩，你自己不嫌惡心嗎？

 

你配得上「愛」這個字嗎？

 

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電梯裡時，想過最差的後果嗎？你將我置於輿論漩渦，你有設身處地為我想過嗎？」

 

我後退一步：

 

「別侮辱『愛』這個字，你不配！

 

「我現在，光是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覺得惡心想吐！

 

「你還是和趙清歡鎖S吧，渣男賤女，配一對剛剛好。

 

「千萬別出來禍害別人！」

 

徐風遠驕傲的神情像隻花孔雀。

 

他勾唇笑著從包裡掏出消毒湿巾給我擦手。

 

動作嫻熟又自然。

 

江珩的手懸在半空，緊繃著身子一動不動。

 

良久後，他才盯著我們的背影：

 

「晚晚，你還在生氣是不是？

 

「所以故意找徐風遠來氣我？

 

「我知道你就是為了趙清歡的事吃醋，我……

 

「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最愛的是你。」

 

徐風遠還想辯駁些什麼。

 

我拉住他：

 

「不與傻瓜論短長。」

 

等我回過神，剛剛還興致勃勃的徐風遠扶著額頭，彎著身子靠在了我的肩上：

 

「嘶，頭疼。」

 

20

 

我走的時候，徐風遠沒有來送我。

 

沒有我想象中的催淚場面，身影更輕快了些。

 

我坐在飛機上，穿過透明雲層能看見大雁遷徙。

 

紅日初升，雁群像是無數靈動的光點，振翅高飛。

 

它們像一群忠實的旅人，積蓄力量後繼續向著遠方未知的天地進發。

 

像我。

 

21

 

新房子坐北朝南，面朝大海。

 

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積蓄，所以裝修上並沒費功夫。

 

買了些喜歡的家具便入住了。

 

新公司也很好，雖然規模沒有那麼大，但大家都很真誠。

 

加上我的能力，也很受老板器重。

 

我還養了一隻金毛。

 

夜晚，經常抱著它坐在搖椅上看星星。

 

偶爾想起自己那些沒人愛的童年，心疼自己的同時，也釋懷了。

 

不是每個人生來都注定被愛的。

 

隻是我會覺得遺憾。

 

遺憾那些——

 

執著於做很多事，來尋求愛的時光。

 

終究還是浪費了。

 

22

 

立冬這天，爸媽突然聯系我：

 

「晚晚，最近很忙嗎？

 

「怎麼一直沒回家？」

 

我聽到媽媽關切的聲音，十分不習慣：

 

「有事嗎？」

 

媽媽似乎沒想到我會反問，尷尬地笑了兩聲：

 

「今天立冬，我和你爸包了餃子，晚上回來一起吃飯……」

 

她似乎還想寒暄什麼，我語氣生硬地打斷後拒絕：

 

「不了。

 

「你們的女兒已經在家陪你們了，畢竟趙清歡和你們生活的時間更久，從小——

 

就是你們的驕傲。

 

「我，就不給你們添堵了。」

 

聽著那端有些紊亂急促的呼吸，沒等他們開口，我繼續說：

 

「我十二歲被你們接回家，一直撫養到十八歲，我就勤工儉學，沒有花過你們的錢了。

 

但我剛買了房子，目前手裡沒有這麼多，我大概分三個月還清。」

 

聽著那端隱約傳來的啜泣聲，我又問：

 

「可以嗎，宋女士？

 

「況且我那些年都是用得趙清歡剩下的，但我會按原價折給你。」

 

「晚晚，你別這樣……爸媽都老了，年輕時難免會為了家族多考慮一些的，你不要這樣說，爸媽會很傷心的……

 

「你爸最近身體不好，前幾天住院……」

 

「你們的好女兒沒照顧你們嗎？

 

「我……就算了吧。

 

「我不應該，也不能背刺小時候的自己。」

 

我決絕地掛斷了電話。

 

也許會有人指責罵我絕情，但若是人什麼都能原諒，那隻能說經歷的一切都是活該。

 

23

 

徐風遠出現時，我正穿著睡衣準備出門遛狗。

 

而他雖然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兩個大黑眼圈卻出賣了他。

 

徐風遠站在昏暗的路燈下，長身玉立，良久後深情地開口：

 

「趙清晚。

 

「吃飯了嗎？」

 

我白了他一眼：「你奔波來這裡，就為了吃頓飯？」

 

我抓著遛狗繩，裝作波瀾不驚的樣子繼續往前走，吐槽道：

 

「熬很久了吧，看你黑眼圈下一秒都能吸幹人氣了。

 

「你還是回酒店休息一會兒吧。」

 

徐風遠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逞強道：

 

「我沒事。」

 

他大步跟上：「我就是把在京城的資產全部變賣了，老爺子私生子就好幾個，又不搭理我。

 

將自己全部身家帶來這裡，準備在這裡從頭開始。

 

「而已。」

 

我愣住了。

 

徐風遠說話的語氣輕飄飄的，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輕松。

 

他回頭看我，抿唇笑了：

 

「趙清晚。

 

「走啊。」

 

24

 

我後來通過以前的公司同事才知道，在我離職前夜，他親自在公司布置了一整夜。

 

求婚儀式。

 

江珩親手綁了氣球，配了鮮花，和人手一盒的喜糖。

 

就連電梯上都貼上了我們的合照。

 

一切都和我以前幻想的一樣。

 

甚至比我以前幻想的更美好。

 

第二天一早，他翹首以盼，等了一波又一波人，就是沒有等到我。

 

才慌亂地問：「趙清晚呢？」

 

張姐沒好氣地在工位抬起頭：「晚晚離職了啊，江總不知道？」

 

「離職要提前一個月走手續，她……」

 

又有人出來說話：

 

「小趙是上個月就遞交了離職申請，人事約談過了批準的。

 

「哦對了，江總你忙著照顧你女朋友趙清歡呢，所以你才不知道吧。

 

「問題是江總您今天在公司布置這麼豪華是為啥啊，你女朋友又不在公司。」

 

張姐給我講的時候，依然眼裡放光。

 

整個人異常興奮。

 

她在視頻那端連說帶比劃：

 

「你是沒看見，當時大家都陰陽怪氣地說，江總那臉跟豬肝色似的……

 

「嘖嘖嘖，戰敗的大公雞你知道啥樣吧？

 

「真是活該！」

 

我其實不想聽江珩的消息，但為了配合張姐, 還是禮貌地扯了扯唇。

 

她還說：

 

「然後！你猜怎麼著？

 

「他哭了，他崩潰地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這些員工哭了！

 

「他可是江珩！」

 

我無奈地笑了笑。

 

失去才知道珍惜，這種遲來的喜歡, 有什麼用？

 

狗都不要。

 

25

 

江珩來找我的那晚, 我剛答應了徐風遠的表白。

 

彼時我倆正在超市一起買菜準備年夜飯。

 

我嘰嘰喳喳地給他講著公司發生的事。

 

而徐風遠一邊盤算晚上做什麼飯, 一邊看著我笑。

 

「晚晚。」

 

突然出現的江珩站在購物車前, 一動不動。

 

許久不見，他看上去疲憊又無助, 全然沒有從前那副清冷矜貴的模樣。

 

他忽視徐風遠，望著我輕聲：

 

「我……一直很想你。

 

「這些日子, 我輾轉難眠, 曾經無非是……仗著你的喜歡，以為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現在才知道, 真是大錯特錯！

 

「要是能回到過去, 我……」

 

最後，江珩深情地說：

 

「你會原諒……」

 

「不會。」

 

我毫不猶豫打斷, 「永遠不會, 我恨你。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而我，恨不得你去S。」

 

許是看我態度太堅決。

 

江珩愣了幾秒，狼狽地落荒而逃。

 

當晚我和徐風遠守歲成功。

 

在漫天煙花盛開時, 擁抱、接吻。

 

隻是沒想到, 向來柔弱不能自理的徐風遠，將我翻來覆去地折騰……

 

他一邊哄我一邊用力。

 

直到天亮……

 

26

 

轉過來的第二年秋，我和徐風遠結婚了。

 

有幾個要好的同事專門飛來參加婚禮。

 

我才知道, 江珩和趙清歡發生了巨大變故。

 

失意買醉當晚，江珩和趙清歡發生了關系。

 

她懷孕了。

 

兩人被迫快速領證，草草舉辦了婚禮。

 

婚後生活不盡如人意。

 

一直到孩子突然早產，因為先天性心髒病, 開始輾轉奔波治療。

 

而趙清歡慣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和利用輿論那一套, 逼得江珩要瘋了。

 

他在公司漸漸被奪去了話語權和實權。

 

直到最近, 事情突然出現轉機。

 

尋找趙清歡的尋人啟事, 直接出現在了京城每個被人熟知的 LED 屏幕上。

 

大家這才知道，趙清歡在國外根本不是因為家暴離婚。

 

而是她濫交被丈夫發現後，起了爭執, 自己不小心撞到, 留下了傷疤。

 

私生活不檢點，所以她並沒注意本來就不準時的生理期。

 

等發現自己懷孕時, 是剛和我在會議室大吵一架後。

 

趙清歡當即決定破釜沉舟, 設計江珩醉酒，當了名副其實的「接盤俠」。

 

而如今, 她其中一個出軌對象回來找她了。

 

這個對象痛失愛子後，想碰碰運氣，看看趙清歡生的會不會是他的孩子。

 

聽說那天，江珩在大街上被人指指點點, 才後知後覺。

 

當即暈倒在大街上, 淪為全城的笑話。

 

在化妝間聽到這些事時，我簡直驚掉了下巴。

 

世事無常。

 

罪有應得。

 

27

 

盛大的婚禮現場。

 

徐風遠目若朗星：

 

「你在哪裡，終點就在哪裡。

 

「如鯨向海, 如鳥投林。」

 

他握著捧花，虔誠又熱烈：

 

「晚晚，我愛你。」

 

（完）